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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概述

原告馬少波在擔任中國京劇院副院長之前及期間，曾與他人合作創(chuàng)作了《白毛女》、《滿江紅》及《初出茅廬》３部劇本。

其中，《白毛女》創(chuàng)作于１９５８年。１９５８年９月，中國戲劇出版社將其作為單行本出版，該劇刊登在中國戲劇出版社１９５９年９月出版的《中國京劇院演出劇本選集》上，“改編者”署名均為馬少波、范鈞宏。１９８５年，由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大百科全書·戲曲·曲藝》卷上收錄的《白毛女》改編者為馬少波、范鈞宏。

《滿江紅》創(chuàng)作于１９５９年，該劇刊登在１９６０年１０月３日中國戲劇出版社出版的《劇本》月刊第１０期上。編劇署名馬少波、范鈞宏、呂瑞明。１９６１年２月，中國京劇院一團演出本及該院四團演出本《滿江紅》的編劇署名均為馬少波、范鈞宏、呂瑞明。

《初出茅廬》創(chuàng)作于１９６０年，作為中國京劇院四團演出本，該劇本的署名為馬少波、范鈞宏、呂瑞明。１９５８年３月１９日與４月３０日的《北京日報》刊登的中國京劇院《白毛女》演出海報上編劇署名及１９６０年５月１日與１９６０年１２月８日出版的《北京日報》刊登的中國京劇院《初出茅廬》、《滿江紅》的演出海報上編劇署名均有馬少波。

１９６２～１９６４年，在文藝整風運動中，有關部門曾經(jīng)錯誤地認為馬少波有政治歷史問題及利用職務在創(chuàng)作中剝削他人勞動成果問題，給予其黨內(nèi)處分。１９９４年１１月，馬少波因上述處分問題向有關部門提出申訴。１９９７年５月５日，有關部門做出了撤銷該處分的決定。

××年１１月，中國京劇院在其出版的《中國京劇院建院４０周年紀念冊》上介紹該院成果時，《白毛女》、《滿江紅》、《初出茅廬》三劇均未署馬少波的名字。該紀念冊印制３０００冊，銷售價每冊８０元。此后，中國京劇院在該部分紀念冊有關介紹《白毛女》處，粘貼字條，載明“《白毛女》改編者署名問題現(xiàn)有爭議，待依法做出結論后再予以修訂”。

原告馬少波訴稱：原告是京劇《白毛女》的改編者之一，是劇本《初出茅廬》、《滿江紅》的作者之一。被告中國京劇院于××年１１月為紀念該院建院４０周年，在其出版的紀念冊上介紹上述３部作品時，均未署上原告的作者名字。在該紀念大會召開前夕，有關部門領導發(fā)現(xiàn)上述情況后，曾指示不許發(fā)放該紀念冊，但該院違背這一指示，只在部分紀念冊涉及《白毛女》頁上貼上“有爭議”的字條，保留了另一改編者的名字。該院也未遵照有關部門關于在《滿江紅》和《初出茅廬》上暫不署名、待正確解決結果的指示，只保留了其他兩位作者的名字，剝奪了原告署名權，侵犯了原告著作權。原告是中國京劇院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該紀念冊在定稿前，該院曾將紀念冊草稿送其審閱，原告對錯誤署名問題曾提出意見，建議暫不署名，該院領導當時表示同意。但此后卻自食其言，背信棄義，并將該紀念冊在《中國京劇》雜志上刊登廣告，公開出售。故請求：

（１）要求被告立即停止侵害，收回已銷售的紀念冊重印，并在一家全國性非專業(yè)報紙上公開道歉，在《中國京劇》雜志上刊登已改正過的紀念冊的廣告和道歉啟事，在《中國日報》上公開致歉。

（２）要求被告收回侵犯其著作權的前編人員的代理人提供的及私存并擴散于社會的其個人檔案材料交有關部門。要求被告承擔因傷害其名譽權的責任，公開道歉，以正視聽。

（３）要求被告賠償其精神和經(jīng)濟損失１萬元，承擔本案的一切訴訟費用。

被告中國京劇院辯稱：其為紀念該院４０周年所印發(fā)的紀念冊在《白毛女》等三出戲的署名問題，是根據(jù)有關部門于１９６２年及１９６４年對馬少波的處分決定做出的。因此，其在上述３部作品上未署馬少波的名字，并未侵害原告著作權，要求駁回馬少波的起訴。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白毛女》、《滿江紅》及《初出茅廬》屬于合作作品，馬少波參與了該作品的創(chuàng)作。關于中國京劇院稱其在該院紀念冊上介紹上述３部作品時，未給予馬少波署名，是根據(jù)１９６２年、１９６３年及１９６４年中國京劇院及文化部的有關決定做出的，對此法院認為，作品的創(chuàng)作是一種民事活動，署名權涉及的是法律問題，應當受民事法律規(guī)范的調(diào)整。而組織對其成員的處理決定，是組織內(nèi)部的事務。因此，該處分決定并不影響對本案的處理。

關于馬少波應否在上述３部作品上署名的問題，法院認為，本案所涉作品的署名涉及復雜的歷史問題，因此，必須根據(jù)當時的具體歷史材料來確定。從本案現(xiàn)有證據(jù)材料來看，上述作品最早的出版物和有關的演出本及當時的演出海報均有馬少波的署名，沒有證據(jù)能夠證明有關部門的處分決定做出前，作品的當事人曾經(jīng)因署名問題產(chǎn)生過糾紛，被告也不能提供其他證據(jù)證明馬少波不享有在上述３部作品上署名的權利。因此，應當認為，馬少波享有在《白毛女》、《滿江紅》及《初出茅廬》３部作品上的署名權。

關于中國京劇院在其出版的紀念冊上介紹上述３部作品時未給馬少波署名，是否侵害了其署名權問題，法院認為，被告中國京劇院稱未給其署名是依據(jù)上述處分決定做出的。但是，就本案而言，被告所述的上述處分決定所依據(jù)的事實，不僅僅涉及３劇本的創(chuàng)作及署名問題，還涉及其他問題，而且，即使該處分決定事實部分涉及作品的創(chuàng)作及署名問題，也并未否認馬少波參與創(chuàng)作的事實，只是認為其付出的勞動量少和不應署名第一的問題。該決定的結論部分也并未對其應否在作品上署名做出明確的說明。因此，上述處分決定并不單是針對作品的創(chuàng)作及署名問題做出的。被告提供該證據(jù)時，又將該決定所涉及的有關事實問題的部分覆蓋。而上述決定現(xiàn)已被有關部門撤銷，因此，被告中國京劇院仍堅持其辯訴主張，理由不足。另外，《中國大百科全書·戲劇·曲藝》卷１９８５年版上收錄的《白毛女》詞條，系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征得另一改編者同意，已署名為馬少波、范鈞宏。而被告在其出版物上僅僅署范鈞宏一人，經(jīng)馬少波交涉，卻在部分出版物上粘貼上字條說明署名有爭議。此外，馬少波對有關部門的處分決定，已于１９９４年向有關部門提出申訴，在被告印制紀念冊時關于上述作品的署名問題，馬少波曾向被告提出過異議。因此，被告明知署名權有爭議而不做說明，仍予以出版，顯然具有主觀過錯。該行為侵犯了馬少波的署名權，并給其造成了精神損害和經(jīng)濟損失，中國京劇院應當對其行為造成的后果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對于原告馬少波的訴訟請求，法院認為，其要求被告停止侵害的請求，應予支持。要求收回重印及要求在全國性非專業(yè)報紙和《中國日報》上賠禮道歉的請求不予支持。因為該紀念冊已經(jīng)售出，收回侵權作品難度較大，而且在客觀上也不可能。另外，該紀念冊專業(yè)性較強、發(fā)行范圍較窄。因此，其影響面并不廣。而賠禮道歉、消除影響的適用，應當堅持在多大范圍內(nèi)造成影響，就在多大范圍內(nèi)消除的原則。所以，原告要求被告在全國性非專業(yè)性報紙和在《中國日報》上賠禮道歉的請求缺乏依據(jù)。但被告應當在相關專業(yè)刊物上賠禮道歉、消除影響，并做更正說明；其要求被告收回侵犯其著作權的前編人員的代理人提供的及私存并擴散于社會的其個人檔案材料交回有關部門處理的請求，不屬本案處理范圍，可通過其他途徑解決；其要求被告賠償其有關損失及承擔本案一切訴訟費用的訴訟請求，本院應予支持，但其要求賠償１萬元的數(shù)額過高，本院將根據(jù)該侵權行為給權利人造成的危害后果、行為人的過錯程度和侵權行為的情節(jié)及原告因訴訟支出的合理費用酌情考慮。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條第一款第（二）項，第四十五條第一款第（八）項的規(guī)定做出判決：

（１）被告中國京劇院停止侵害，不得出版、銷售在《白毛女》、《滿江紅》、《初出茅廬》上未予馬少波署名的《中國京劇院建院４０周年紀念冊》；

（２）被告中國京劇院在《中國戲劇》雜志上公開向原告馬少波賠禮道歉，并將對其在該院建院４０周年印制并銷售的紀念冊上《白毛女》、《滿江紅》、《初出茅廬》的署名問題做一更正聲明；

（３）被告中國京劇院賠償原告馬少波損失及訴訟支出５５８０元。

判決后，被告中國京劇院不服，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后撤訴。

案例評析

本案雖歷史久遠，又涉及有關組織的處理決定，但本案的起因是由于中國京劇院在紀念其建院４０周年所出版的紀念冊上介紹其成果時，因在《白毛女》、《滿江紅》、《初出茅廬》３部作品上未予馬少波署名而引起的。因此，本案是發(fā)生在平等主體之間的民事侵權糾紛，為署名權之爭，屬于民事權益范疇，應屬人民法院受案范圍。

（１）原京劇院及文化部處分決定的性質(zhì)和效力問題。中國京劇院稱其在該院紀念冊上介紹上述３部作品時，未予馬少波署名，是根據(jù)１９６２年、１９６３年及１９６４年中國京劇院及文化部的有關決定做出的。但是，作品的創(chuàng)作是一種民事活動，署名權涉及的是法律問題，應當受民事法律規(guī)范的調(diào)整。而組織對其成員的處理決定，是組織內(nèi)部的事務，屬于政治問題。因此，該處分決定并不影響對本案的處理。也就是說，應從法律角度去考慮馬少波應否享有署名權。

（２）馬少波的署名權問題。本案權屬產(chǎn)生在三十多年前，涉及復雜的歷史問題。因此，處理本案只能而且必須根據(jù)當時的具體歷史材料來確定，從本案現(xiàn)有證據(jù)材料來看，上述作品最早的出版物和有關的演出本及當時的演出海報均有馬少波的署名，沒有證據(jù)能夠證明在有關部門的處分決定做出前，作品的當事人曾經(jīng)因署名問題產(chǎn)生過糾紛，被告也不能提供其他證據(jù)證明馬少波不享有在上述３部作品上署名的權利。而現(xiàn)行《著作權法》規(guī)定：

“著作權屬于作者......如無相反證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非法人單位為作者。”

因此，應當認為，馬少波享有在《白毛女》、《滿江紅》及《初出茅廬》３部作品上的署名權。

（３）中國京劇院為責任主體，應當承擔侵權責任。本案涉及的侵權作品“紀念冊”，封面上署名為“中國京劇院”，而且其全部內(nèi)容都是介紹中國京劇院的。該紀念冊的材料是由京劇院提供的，內(nèi)容組織和安排，是由京劇院策劃的，主體思想體現(xiàn)和代表了京劇院的意志。對此，京劇院并不否認。因此，京劇院是當然的責任主體，應對因該行為產(chǎn)生的后果承擔責任。

中國京劇院稱未給其署名，是依據(jù)上述決定做出的，但是，就本案而言，被告所述的上述處分決定所依據(jù)的事實，不僅僅涉及３部劇本的創(chuàng)作及署名問題，還涉及其他政治問題，而且，即使該處分決定事實部分涉及作品的創(chuàng)作及署名問題，也并未否認馬少波參與創(chuàng)作的事實，只是認為其付出的勞動量少和不應署名第一的問題。該決定的結論部分也并未對其應否在作品上署名做出明確的說明。因此，上述處分決定并不單是針對作品的創(chuàng)作及署名問題做出的，且該處分決定在法院開庭審理前就已被有關部門撤銷，而中國京劇院仍堅持其主張，顯然不能成立。另外，《中國大百科全書·戲劇·曲藝》卷１９８５年版上收錄的《白毛女》詞條，系范鈞宏生前由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征求過其意見，署名為馬少波、范鈞宏，當屬不爭事實。而京劇院在紀念冊上僅署范鈞宏一人，經(jīng)馬少波交涉，又在部分出版物上粘貼一字條說明署名權有爭議。此外，馬少波對有關部門的處分決定，已于１９９４年向有關部門提出申訴，在被告印制紀念冊時關于上述作品的署名問題，馬少波曾向被告提出過異議。因此，被告明知署名權有爭議，而不做說明，仍予以出版，顯然具有主觀過錯。該行為侵犯了馬少波的署名權，依法應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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